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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以為簡介裡說的是一老一少兩個老靈魂,
所以在沒有翻看小說的情況下,掏銀兩預購了這本書。
 
小說開頭老門房荷妮‧米榭終究沒有與有錢住戶的兒子安段‧帕列何爭論,而是小心翼翼地謹守著分際,將《德意志意識型態》才是根本的這番想法藏起來。書本是她與世界溝通的方式,然而二十七年來,這個只有小學畢業的五十四歲女子,伴著一隻大肥貓,想盡辦法掩人耳目,讓自己看上去符合門房既有的刻板印象,只為將真實自我隱藏在世人自以為是的假想中。為此,荷妮著實下了一番功夫。
 
芭洛瑪是個早熟卻帶著悲觀想法的有錢人家子弟,她是葛內樂街七號這棟高級公寓的住戶之一,「為何所有的期望只帶來虛空的生命。芸芸眾身以為自己是在追求天上星辰,而最後的命運卻跟魚缸裡的金魚一樣。我在想,如果一開始就告訴小孩子生命是荒謬的,這可能更乾脆點。這也許會讓童年時代失去一些快樂的時光,但是可以替成年時代節省許多光陰──更何況,我們最起碼還能避免一個大傷痛,也就是金魚缸的傷痛。」金魚缸在書中成了人類宿命的隱喻,為了不想在金魚缸內結束庸庸碌碌的一生,芭洛瑪打算選在六月十六日,她十三歲生日那天燒了公寓後再結束自己的生命。
 
荷妮的真實自我為何?隨著小說進行,你彷彿嗅聞到些微知識份子的傲慢。儘管世人的確對門房擁有許多偏見與刻板印象,但荷妮看似以退為進的卑躬屈膝態度,實際上卻是個主觀意識很強的人,只是她自己沒有意識到這一點。而過於早熟的芭洛瑪,以為自己看透了成人的生存遊戲,小小年紀自詡為知識份子的她,卻早早失去了孩童最珍貴的純真。
 
當然,荷妮某一方面來說或許是個蠻值得同情與可愛的人物,如果我們別對她太過苛刻,作者安排這個醜陋卻自認具有智慧的荷妮十七歲時嫁給了一個平凡、沒有不良嗜好的男人,過著堪稱幸福的日子。畢竟對一個從小得不到家庭溫情,長相醜陋(根據荷妮自己的描述),再加上所受的教育有限的情況下,她對生活別無所求的平淡態度只為享受閱讀世界的樂趣似乎是最好的安排。然而,我得坦承芭洛瑪這個自以為是的小大人的確令人反感得多,她曾試圖拿心理分析去解釋姐姐潔癖的原因,並對心理分析師這一行與她的母親大大嘲諷了一番。不過,她那番咖啡與報紙的犀利論證還算有趣。
 
葛內樂街七號這棟高級公寓的平淡生活因為亞爾登這位美食評論家的死起了變化。只不過亞爾登在死之前,早就被荷妮與芭洛瑪先行宣判了死刑。在她倆眼裡他是個虛偽、奉承、追求名利、否定自我的壞人,但為何亞爾登在書中處境如此淒慘,何以因為人性中的小惡就遭宣判成為一個惡名昭彰的壞傢伙?這部分的鋪陳未免不足。
 
亞爾登過世後,一位名叫小津格郎的日本人買下他的公寓進行大翻修,整棟公寓突然間活了起來,但一連串的巧合卻顯得刻意造作。搬進公寓的日本人恰巧與荷妮喜歡的小津安二郎電影導演同姓。而喜歡《安娜卡列妮娜》的荷妮將自己的貓取名為列夫竟與小津先生的其中一隻貓同名,原來兩人都喜歡托爾斯泰的作品,此外,兩人的配偶各自因罹癌辭世。而小大人芭洛瑪在一次偶然的機緣下與小津格郎同搭一部電梯後竟意外轉了性,荷妮成了她與小津先生之間的話題,突然間說話咄咄逼人的芭洛瑪竟細微到覺察荷妮防禦心重的外表下那份優雅,「米榭太太(荷妮),她有著刺蝟的優雅,外表看來全身都是刺,防守嚴密,可是我直覺她的內在也跟刺蝟一樣細緻。刺蝟這個小動物喜歡偽裝成懶散的模樣,特別愛好孤獨,而且非常非常的高雅。」(p.167)一時間,我有些難相信這話是出自芭洛瑪之口,感到些微錯亂,更巧合的是芭洛瑪崇尚日本文化也學日文。
 
小津格郎的個人魅力在於願意主動打破人際之間的冷漠,主動與人攀談,邀請公寓內的住戶到他豪華的家中作客。正因如此,荷妮頭一回發現有人會在廁所內播放莫札特的《安魂曲》、體驗到日式門鈕與習慣方向相反、享用著日式風格的餃子和拉麵,她和小津先生一塊談論托爾斯泰和小津安二郎的電影,與對方一起看《宗方姊妹》,一邊吃點心喝茶一邊談論廟堂青苔上的茶花,這是她生平頭一回交了朋友。芭洛瑪的改變則是說話不再那麼咄咄逼人,卻成熟得超越了十二歲小女孩該有的純真,思索起死亡與生命。然而荷妮在打破階級與文化的衝突之間的藩籬面前遲疑了,她拒絕了小津先生的再度邀約,轉而將生活的困頓與命運造化的傷痛向投入她懷中一樣高傲孤單的芭洛瑪訴說,這份坦誠卻意外帶給芭洛瑪對生命重新燃起希望。
 
一天,已過世的亞爾登先生的兒子尚恩‧亞爾登來探訪荷妮,曾經染毒的他在改過自新後,突然登門拜訪荷妮請她幫一個忙,他對荷妮說,「有一天,您告訴我那些花的名字。在那個花圃上,就是那兒(他伸手指了指院子後方),有許多漂亮的小白花和紅花,這些花是您擺的,不是嗎,我問過您那些花的名字,可是我忘了花名。我不曉得為什麼我經常在想那些花。那些花很漂亮,當我狀態很不好時,我就想那些花,它讓我覺得很舒服。所以,剛剛經過這附近時,我心想,為什麼不去問米榭太太呢?」(p.334) 答案揭曉,對話裡所指的花又跟小津安二郎搭在一塊,搞得我已經快要抓狂。然而人與人之間「能夠這麼相似,而又活在各不相同的世界裡嗎?我們可能擁有同樣的狂熱心,然而卻活在不同的土地上。來自不同的家庭背景,具有不同的抱負?」(p.340)荷妮對於生命中來來去去的人出現這一番人生體悟。正當你以為這表示荷妮願意接納新的開始,卻不知命運另有安排。
 
小說結尾的確有死亡出現,卻並非是原先打算赴死的人。只不過一場生命的結束換來另一個人對生命的體悟,這或許是作者認為小說應該要出現正向的生命思考結論而做的刻意安排。
 
終於……
小說讀完了,
如果不是因為喝茶聯想到《茶道》
因為一個包裹談到美學、武士道
因為一幅畫而出現美感經驗與藝術的省思
因為一本探討奧坎神學思想的論文引發一連串知識論的辯證
因為聊天席間探討歐洲文化的優勢問題
因為小津安二郎的影響力大量介入文本,引發我的焦慮……
我想這本小說還不錯

儘管末了幾行字仍明顯過於煽情……



作者:妙莉葉‧芭貝里 (Muriel Barbery)
譯者:陳春琴
出版社:商周 2008/6

延伸閱讀:齊嵩齡〈膨脹的刺蝟,優雅的法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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